什么叫戏曲表演的虚拟性呢?简单地说,就是戏曲演员在舞台上不用实物,或只用部分实物,通过自身的形体动作和表演,来表现生活中的一些活动,诸如:划船、坐轿、做针线等等。但是,戏曲舞台上的虚拟动作,它与话剧的“无实物练习”又有所不同。无实物练习虽然不拿实物,要摹拟出一些动作来,如洗脸、削苹果、穿衣服等,要求演员能按照生活中真实事物的量感、质感,十分准确地摹拟出来。洗脸时要做出来有水,水多或水少,香皂对眼睛有无刺激,都要象生活中真在洗脸一样。
但是,戏曲舞台上的虚拟,虽然也要准确,它却是按照戏曲舞台的真实来要求的。虚拟也不是无条件的,往往是有虚有实。骑马,马是虚、马鞭为实;划船,船是虚、船桨为实。戏曲的虚拟表演又是情景交融的,如京剧《智取威虎山》中小分队集体滑雪的虚拟动作,既要使观众看到他们驰骋千里雪原的英姿,更主要的还是要能体现出小分队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戏曲的虚拟表演,还有其寓情于景的功能。京剧《燕燕》第七场“哭路”,燕燕在雨夜之中为负心人李维德去提亲。
演员就要以虚拟动作表现出在雨夜中风狂雨骤、路滑难行的情景,通过“写景”来抒发燕燕“身儿损、心儿碎”的怨愤心情。虚拟表演和时、空自由的关系在戏曲舞台上,有了虚拟的表演手法,才有了时间、空间的极大自由。演员不上场,台上并没有具体的环境和地点。演员出场后,依靠演员在舞台上的表演动作,便指山为山、指水为水,“来此已是江边”,这就到达江边了。演员一个“趟马”,就可以表现出“人行千里路,马过万重山”。等到演员一下场,刚才所指的环境也就不存在了。在同-场中,环境也能不断地发生变化。如演员一声“转堂”,环境也就从“大堂”转到了“二堂”。
京剧《回荆州》中,孙尚香扶着车旗,刘备、赵云手拿马鞭的“跑车”,几分钟的时间,就说明在回荆州的路上已紧张地跑出很长的一段路程。越剧《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十八相送”,在一场戏中,要表示出已走了十八里的路途,而且一会儿过桥,一会儿遇井,经过了很多的地方。有的时候,主要人物在台。上并没有走,只让龙套围绕着走了两圆场,地点却已经变了。婺剧《断桥》,许仙在前面跑,青儿在后面持剑追赶,演员在舞台。上竟是原地不动的“跑”。这里抓住生活中人们奔跑的特征,省略了跑步的距离,而着重表达出许仙焦急的心情。
有的时候,还在同一场中,要表示出同一时间内的不同地点。如京剧《打渔杀家》,桂英在前场唱,盼望着爹爹回来;而在她的每句唱中间,却加了公堂上“二十”、“三十”、“四十”责打萧恩的声音。舞台上的人物桂英是听不见的,但台下的观众听见了,也就联想到了此时萧恩正在公堂挨打的情景……《狮子楼》中,武松和西门庆虽然同在场上,但一个在楼下,一个却在楼上。现代京剧《六号门》“卖子”一场,胡二与妻子近在咫尺。脸对脸的唱,然而谁也没看见谁,因为他们一个在门里,一个却在门外。
在戏曲表演中,舞台时间的安排,完全要由情节的需要来决定。京剧《望儿楼》的窦太贞和《文昭关》的伍子胥,在台上唱了几段,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但钟楼上一更、二更的一打,就给人产生出一种已是通宵达旦的感觉,台上的人物已熬过整整一夜的时间了。《失街亭》中探子的“三报”,一报:“王平、马谡失守街亭”;二报:“司马懿带兵向西城进发”;三报:“司马懿大兵离西城不远”。这三报在舞台,上是紧接着的,中间只有孔明的一两句台词。至于探子是如何侦察到这些军情的?他来此需要多少时间?为什么能如此之快的往返?
这一切就都不去计较了,舞台。上只是为了集中、洗练地刻划孔明这个人物。梆子《梵王宫》,在“拜寿”一场中,华云和叶含嫣一见钟情,二人相视不动,旁若无人的表演,在生活中根本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古代的年轻女子,更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直瞪瞪地看着一个青年男子一动不动。在戏曲舞台上,这种青年男女一见钟情,互相爱慕,相视不动的例子很多。在此种情况下,时间已经停止下来,给虚起来了,把这瞬息之间艇固下来,是为了夸张地表达出人物此时的心境。这一超脱时空的处理手法,把舞台的局限性巧妙地转化为艺术的独创性,大大拓展了表现生活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