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剧的表演形式不同于京昆等戏曲剧种,也不同于话剧、影视剧的表演方式,具有属于自己的表演特征,为此,如何正确把握越剧表演的程式与迁移,是每一个演员必须研究的课题。越剧表演首先是技艺层面的支撑。越剧是戏曲剧种的一类,她必然满足戏曲表演的基本特征,即“以歌舞演故事”,所谓“歌舞”指的是戏曲身段程式方面的内容。一个戏曲演员的成才需要从小培养,经过数载甚至十数载时光的专业训练,才能立足于舞台,成为一个合格的戏曲从业者。戏曲基本功的扎实直接影响到你舞台上创作人物、表现人物的能力,所以可以说戏曲程式是越剧表演中技术环节的支撑。
就如同高楼大厦的地基一般,如果没有牢固的地基,就不会有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一点我在主演《大漠骊歌》的创排过程中深有体会。《大漠骊歌》是一出文武兼备的剧目,相比武戏而言,文戏的难度更高,因为人物的经历坎坷,情感层次非常丰富,在演武戏的时候只要把平时的戏曲基本功结合剧情展示出来就可以了,而文戏的演绎过程中,却需要演员自己有一个运用程式、迁移程式、表现程式的过程。
比如千金公主初逢少时青梅竹马的恋人,转眼间由喜变悲被和亲出塞,这一段情感的巨大转折中,要恰到好处地表现出少女重逢恋人的喜悦,听闻和亲的震惊和不敢相信,最终发现无可挽回时的悲哀绝望,这三层情绪的铺排递进需要身段、台步、表情、眼神的配合,尤其是选择怎样的身段和台步来表现人物此刻的心境,这是需要自己选择程式并加以运用的地方。再比如“明心”这场戏,相比较题诗的悲愤更复杂更压抑。千金公主初出场时的羞耻愤恨,听闻长孙晟来访时的爱恨交织,两人倾诉心声时从怨恨到坦然,最后化解仇恨回归初心的不舍与眷恋,这场戏感情上大起大落层次丰富,但是外在形体上远远不如题诗时的幅度大,因此在设计身段动作时确实感到难度很大,似乎演员学过的程式动作在这里都用不好,用了也不是那么合适,这个问题让我一直纠结了很久,每当自己单独创作人物时都有一种不知该选择怎样的程式动作,不知道该如何让程式更贴近剧情和人物。
越剧表演其次是生活中情感经验的提炼与升华。小编认识一位越剧朋友,曾经参加过一次在浙百“《五女拜寿》传承班”的一个月培训经历,让她学习了很多如何创作人物、如何表演人物的方式。《五女拜寿》是剧团也常演的戏,正是在这种熟得不能再熟的经典戏里,由于浙百原生代名师的指点,让我有了“山重水复”后的“柳暗花明”。
那段时间,她来回奔波于杭州和嵊州之间,高速公路开了几千公里,几千公里的路程仿佛让她从越剧表演的瓶颈走了出来。她在传承版《五女拜寿》里饰演二女儿双桃,这是浙百原生代吴海丽老师的经典人物,在学戏的过程中,她得益于吴海丽老师和陈辉玲老师的精心指导,她们不仅指导唱腔念白,更会详细地分析人物关系,以及人物与人物在特定情境中的情感关系,由此对念白的语气、轻重不厌其烦地指点,在一次次念白练习中,她才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做“千斤念白四两唱”,念白的语气是最能体现人物心理、折射人物关系的地方,如果把这一部分抓住了才能更好地塑造人物。
我们平时都使用越剧韵白,往往流于形式、节奏单一,陈辉玲老师却要求她们回忆生活中相似情境中的语气特点,把它化用到越剧念白中,比如双桃柴房斥妹那场戏,双桃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开口唤“三春,你给我出来!”就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自己原来演的时候顺口就念了,但是陈老师却要求她念出双桃兴师问罪的气势来,而且要在这一句话里体现出人物的性格跋扈,她示范了几次后提示我可以想想平时生活中生气地叫一个人出来责问她时的语气,然后把这种语气用越白念出来,果然整个对手戏的氛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再如越剧中夏莲上场时嗑瓜子的动作,她要求不要那么僵硬地运用戏曲动作,而要把生活中嗑瓜子的体验迁移过来,有磕的动作、吐瓜子皮的动作、偷听的动作、丢掉手里瓜子拍拍手的动作,这些生活中我们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在舞台上用戏曲程式加工改造,让它更具有戏曲的美感。
在一个月的学习过程中,从唱腔、念白、身段到最后人物的呈现,她学到了很多也领悟了很多,难怪袁雪芬大师曾经把昆曲和话剧作为越剧的奶娘,从昆曲中越剧得到的是戏曲技术层面的规范,而从话剧里得到的是运用体验的方式塑造人物的过程。在舞台上塑造人物,要学会情感的体察和迁移,把生活中的相关体验调动起来,去填充人物的心理过程,只有人物内心丰满了,才会真正让人物立起来。
回顾《大漠骊歌》《五女拜寿》《袁雪芬》三部戏的创作历程,小编也深刻地体会到作为越剧演员的不易,如果只是考虑完成唱腔念白等形式,充其量也就是完成了一部戏的演出。而要真正从模仿式的完成走向自己的独立创作,作为青年演员还需要不断地学习,不断地实践,积累更多的舞台创作经验,从而完成演员自我层面的提升。路漫漫其修远兮,演员的路很艰苦但也很幸福,那一个个尘封在历史中的生命,在等待着你去发掘他们、思考他们,让他们重新鲜活地出现在现实人生,用他们的悲与苦、爱与恨,接通现代人的生命体验,带给人生更多的启示,这是演员的幸福。而戏曲演员更担负了传承传统文化的重任,用民族曾经的历史创新未来,这是责任也是义务。